金波忙出门眺望,果然见远处,有人赶着几只羊,正向村子里走来。>
等少平架上火,开始烤野兔的时候,那人已经进了村,见此处冒起了烟,走过来查看。>
那是个老人,看不出年纪。>
他一见只是两个年轻人,没有工具,没有猎枪,只各自背了个背包,就放下心来。>
“后生,来这里做什?是城里的好日子过厌烦了?”>
金波不答反问:“你好像对我们的到来一点也不吃惊?”>
“早年像你们这样的娃子,来这里的多了,这几年少了。”>
少平起身,把老人让到火堆边,“以前很多人来吗?怎么现在人不多了?”>
“多,很多。从这里向北,一直到红碱淖,都是人,那时候,好红火啊,要是能做到现在……”>
老人停住不说,像是要沉浸入那些岁月。>
金波打开水壶,递了过去,老人推拒了,拿出自己的皮袋子。>
“你们刚从外面来,带一点净水不容易,省着点用吧,我用自己的。”>
金波奇怪的问:“这里没有能喝得水吗?”>
“有,你们外来的人一时喝不惯。”>
“能……给我尝尝么?”>
老人递给金波,刚凑到嘴边,就有一股子泥汤子混合着皮革的臭味,直冲鼻子。但他还是凑近喝了一口,之后就递给老人,再也不喝了。>
老人呵呵笑着,“你们空手就能捉到兔子,像草原上的狼一样厉害了。”>
“老人家……”少平递过去一个白馍馍,这是他为此行准备的干粮。“您是草原人?”>
“老家是北面的,年轻时来到这里成了家,说起来这都四五十年了吧,我叫和日布,后生怎么称呼?”>
“我叫孙少平,他叫金波。”少平指了指好像还在压抑着恶心的同伴,“我们都是从省里来的,来这里调查治沙的情况,寻找英雄,总结经验。”>
少平说着,递上介绍信。>
老人看了看上面通红的印章,就递还了过来。>
“我没猜错,你们不是偷猎者,也不是偷挖药材的。”>
“和日布爷爷,那样的人现在还多吗?”>
“多!唉……也都是穷得没办法。”>
少平略过去不再谈这个事,转而又问道:“您刚才说以前这里人很多,为什么现在没有了?据我所知,这里不是可以承包治沙的吗?”>
“是啊,以前是可以承包的,后来就又收回了队里,再后来就来了很多年轻人,跟大家一起干,只是时间不长,一个个受不住,又都走了,之后,本地人也搬走了……其实不走也不行,没吃的了。”>
“政府不是有补贴吗?”>
“城里人都吃不饱,有也到不了这里了……人退沙进,情况又差了不少,事情啊,干一半就停下,还不如不做……现在这里的啊,都是像我这样,走不了的。”>
怪不得没人记录这里的事了。>
“那现在,还治沙吗?”>
“治,怎么不治,人要活就要治沙,刚种的庄稼,几天就能盖一层沙子,沙逼人退无处藏,不治怎么活。”>
“那岂不是有很多的英雄?和日布爷爷,能说说吗?说说这里的人,这里的事,包括怎么治沙,怎么生活,我们都想听……”>
“什么英雄不英雄的,这里种树,完全是为了活下去……”>
金波在那里翻着兔子,少平和老人一人一个馒头,坐在火堆旁,听起了故事。>
听老人说,他们家现在还种有千多亩的沙柳、杨树等沙生树种,大都是早年间种下的,这些年又陆陆续续补种了一些。>
沙柳有“平根复壮”的特性,可以生火,树叶也能用作羊的草料,人就这么慢慢的活了下来。>
“以前治沙,要先平沙堆,用人挖,用水冲,有条件的,还可以引来大水,满是泥浆的水漫过后,就可以种草,种梭梭树,先固定住沙……”>
“现在人少了,搬不动那些东西,就想办法先固定住,眼前最有效的,就是用谷草扎草方格,雨季前暂时定住沙子,雨季以来,就可以沿着草方格种草,种沙蒿,种梭梭树……”>
“梭梭树是好东西,只要有水,三个钟就能生根,一个雨季就长很大,彻底活下来,那些经常被人盗挖的肉苁蓉,就是长在它们的根上……”>
少平把自己烤好的馒头递给和日布,换他的过来自己再烤。>
“和日布爷爷,这里固沙,都种什么植物?”>
“那可就多了,除了刚说的沙蒿,梭梭树,杨树,还有霸王草,胡杨、花棒、骆驼刺、红柳、沙冬青、白刺、柠条、沙枣、沙拐枣、四合木、九死还魂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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