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溪没想到夏主簿居然知道自己太祖父的谥号。
不过,这夏主簿作为县衙的三把手,对于处所县志和名人很懂得,也是为官者之道。官员每到一处上任,先要摸清处所县志和该县的士绅权势架构,才好正确施政,不至于处处受制于人。
之后夏主簿和主家老爷说话,就没沈溪父子什么事了,他们毕竟是下人,就算那夏主簿偶然提了一句沈家的先祖也并未将这对父子放在眼里。
沈溪在旁边听了一下他们的对话,本来朝廷的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要到汀州来督造水利,需在宁化县住两个月。
明朝的工部郎中是正五品的朝官,宁化知县只是七品。本县韩县令想要巴结上官,所以要在招待方面做足了工夫。按照夏主簿的说法,是要在这县城里给这位姓林的工部郎中备好宅院,在生活上给予最好的照顾。
主家老爷王昌聂跟夏主簿是老相识,知县把招待的事交给夏主簿全权打理,位于城南河边的一栋四进院子已经备好,现在就是仆役和摆设方面还需要夏主簿上心。
夏主簿从王昌聂口中得知风箱的事,便过来亲眼看看,好让工部郎中在宁化期间住得舒服一些。但这不是夏主簿到王家的重要原因,此次访问重要还是想王家出一笔钱,让官府在这上面少出钱甚至赚上一笔。
这也就是说,招待工部郎中的钱会被正大光明摊派下往,宁化有头有脸的士绅都要出钱出人,这是历来的规矩。至于看风箱,只是个由头。
等夏主簿拿到银子,就提出告辞,在临走前又看了沈溪一眼,笑着道:“此子或是可造之才。”
王昌聂出门送客,刘管家对沈明钧道:“明钧,你也听到夏主簿的话了,回头你还是送你儿子到私塾往读书吧,只有读书才有出息。”
沈明钧开端时还很兴奋,自己儿子被官老爷夸奖,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,但听了刘管家的话,他脸带难色:“刘管家,我做工的钱都寄回家里往了,哪里还有闲钱供孩子读书?我想等他长大点儿就出来干活养家糊口,不敢奢求将来有什么出息。”
刘管家骂道:“愚人之见。”
随后拂袖而往。
沈明钧带沈溪回到小院,来到主屋跟周氏商量事情。为了不让沈溪和林黛偷听,两人还特地关上房门窗户。
沈溪不用猜也知道父母在商量他读书的事,可家里的境况实在不好,而今沈家又要供六郎读书,光是靠沈明钧平日里节俭下来的那点儿钱,根本不够让沈溪进学。
沈溪坐在院子里,用木棍扒拉着写字。
平日里写惯了简体字,忽然要用繁体来写一时间还真不太习惯,不说别的,乌龟的“亀”、愁闷的“鬰”、身材的“體”等字就让人无比头疼。好在沈溪的专业便是考古,认识繁体字只是最基础的技巧,而且他还写得一手好书法。
林黛在一旁默默看着,最后忍不住蹲下来,仔细打量沈溪在地上划出来鬼画符一般的东西,问道:“弟弟,你在画什么?”
沈溪侧目看着她,问道:“不是让你叫我哥哥吗?”
林黛撅着嘴道:“娘不许……娘说我嫁给你之前叫你弟弟,将来叫你相公,不让我听你的,把称呼搞乱了。”
沈溪也没往委曲,他满心认为夏主簿会成为他人生的伯乐,但成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现在他终于觉悟过来,这个夏主簿只是个市侩的逢迎上官的小官僚,来看风箱的目标实在只是到王家来要银子。
“这是字……你识字吗?”
沈溪看着目不转睛的林黛问道。
林黛小脑袋用力摇着,眼珠落在沈溪脸上:“我不认识,你识字吗?听说只有那些朱紫才认字,你年纪这么小,确定是随便划的,我才不信呢。”
沈溪笑了笑,又问:“那你会背乘法表吗?就是小九九,逐一得一,二二得四。”
林黛笑着点头道:“我会的,九九八十一,九八七十二,九七六十三……”
沈溪这才知道本来古代背乘法表是倒过来背的,林黛背了一会儿,忽然停住,不满地看着沈溪:“你捉弄我,你既然问我想必你也会……你就是想让我出丑……”
“只是会背没用,要学会写,我教你写字好不好?”
说着沈溪在地上划了一横,“这是一,下面再加一个横,就是二,再加一横的话就是三。你猜四怎么写?”
林黛兴奋隧道:“那就再加一横。”
沈溪笑道:“这就不对了……这才是四。”
说着沈溪把从一到十用计数的方法写下来,再以繁体书重复书写,固然他稚嫩的小手之前从来没拿过笔,但沈溪创造不但前世的记忆和知识传承下来了,连那些基础技巧也一并带了过来,其中便包含写字,他用木棍划出来的字是很工整的楷书。
沈溪心想:“就是细胳膊细腿儿的还没成型,不然挥毫泼墨也没问题。”
林黛仔细看了半晌:“你说上面和下面的字都念一,可为什么会不一样?下面的笔画多了很多……你必定又在骗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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