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都变得友善起来——以往白靖仇为丧身猎户家送钗子的时候像是无常过路,凡有人遇着他都绕开来走,一进人家院门只听得哭声不断,叫骂时常也有。等到后来,明鹊陪他再一起去送簪子,每家都能上炕席坐一会儿,抚慰丧户情绪,有时还能扯几句家常话。>
自从明鹊来了北镇,白靖仇觉得镇里的所有人都有了好好生活的心愿。>
他常常想自己倒是身体羸弱,又没什么本事,更不会照顾人,其实根本配不上她。>
特别是新婚那夜闹酒之时,高二叔貌似不经意地在他身边嘟囔了一句:“我看此女身世更不简单。”>
白靖仇听了这话像是被下了咒,有时也会望着明鹊的背影发呆,想不明白一向寡言少语的高二叔为何言此,这般天仙一样的佳人哪会有什么企图落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?>
他有时想是高二叔为人冷漠,和明鹊性情不大相同,可有时也想明鹊在高二叔家寄住了小半年,莫不是其间发生了什么蹊跷事儿?>
有一次和镇里几个年纪相当的猎户喝酒时,白靖仇半醉半醒地把这个疑惑说了出来。>
高二叔家的侄子拍了桌子,酸溜溜说道,“明鹊姑娘当然不是一般人,简直是天上下凡的菩萨,也不知道是怎么的,就让白伯伯给捡去当儿妇了!”>
既然自己从小没有母亲,身世又被镇里人记恨,谁知上天会不会给自己派一个菩萨来保佑余生呢?至此,白靖仇便不再多想,每日只安心过活。>
白靖仇常常胡思乱想,就算明鹊一直有事瞒着自己,甚至骗了自己,他对明鹊也是感恩的。>
“上个月有北面传送公文的走马经过,好歹打听出白镇长今年大概何时走到我这驿站,这不早早就备足酒肉给你们洗尘嘞!”>
北都城北面九十里第一个都属的驿站,老驿丞满面沧桑,胡子花白,憨实里自是透着几分精明。>
他此刻正笑意盈盈地攥着毫毛笔,伏案在账本上飞快地记下北镇这一干人食宿的用度。>
白继忠爽朗一笑,挥手道谢的功夫,掏出几颗指甲大小的金坷垃,轻车熟路地塞在老驿丞的账本之下,便回身吆喝着众人尽快拉车起行。>
年年走同一条官路进京,白继忠早已将沿途几十个驿站的驿丞认得熟络。>
熊罴伯府此前下了命令,沿途的驿站都要免费接待这进京朝贡的队伍,却未提具体的标准。>
按大平律例规定,驿卒的接待无酒无肉,只是干粮配着清汤淡菜,连油花都见不到,这样的吃食绝耐不得路上辛苦。>
白继忠怕大伙赶路劳累,总是私下拿钱,额外加上一些好的吃食。只是队里那些年长的人一出了镇子便都变了性子一般,只是吃肉凶猛,却滴酒不沾,还不知为何都拿自带的黑糖块沏了热水喝,或者煮一碗醪糟汤,饭桌上的酒水都分给了年轻人。>
一是白日劳顿,二是酒量不行,队里的年轻人几乎夜夜宿醉,醒过来白日里赶路倒也觉得解乏。>
驿站院外的官道上,几声鞭响,四匹在驿站换好的北马,嘴里塞着嚼子,鼻子喷着粗气,踢开蹄子,拉着一丈见方的大板车缓缓前行,车辙足有寸深,轮子四周扬起一股灰黄的灰土。>
车板上用四丈见方的白麻布罩着巨大铁笼,密不透亮,全然看不见里面何物,也听不见任何声响,只时不时透出一股浓重的腥臊味儿。>
二十余人的队伍,前面八个年轻后生身着青衫,歪歪扭扭带着驿卒的帽子,手里懒洋洋擎着刚从驿站领来的旗牌。>
大平律令,凡是去往京畿之地或者边都重地,驿卒都要摆明旗号,以证身份。>
走在最前面的两面旗牌上,一个是“贡”字,一个是“京”字;第二排的两面旗牌上画着一对儿呲面獠牙的“熊头”;第三行的两个回避牌上写着“肃静”;第四行的两个回避牌上写着“避让”。>
值此排仗者,代表皇家贵族的权威,即便是这些旗牌手都觉得荣光。见了这个阵仗,山匪流民不敢靠近,否则可以当场斩杀。>
再之后,两个赶马的车夫驾着那辆大板车。>
一个人赤着臂膊,一手握着鞭子,一手扶着腰间装满酒的大竹筒。>
另一个人在车上倒坐着,双手紧紧扯住固定铁笼的粗绳子,不时低声喊一声“再慢些”。>
大车后面跟着的人就不太整齐,白继忠和一些年岁大的,双臂都缠着厚厚的红布,推着装行李日杂的独轮车,不急不缓地走在最末尾。>
道上无论有没有行人和官马,这些人都一言不发地走着,只能听见腰刀偶尔磕碰酒壶的声音和北马渐重的喘息,若是放在了夜里,定会让人以为是阴兵借道。>
走了十余里,路边现出一片松树林。>
白继忠打了个响指,留下马夫和几个后生围着大车值守,其余人都进林子捡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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